她既不能扭动脖子,也不能伸出手去拉绳子打铃,把一个厨娘,三个伙计和一个送货的叫起来。醒是醒了,噩梦还没有散。她忘了她女儿安安静静的睡在隔壁房里,房门就在自己的床脚边。终于她叫了一声:“皮罗多!”没有回音。她自以为叫了,可是没有叫出声来。
“莫非他养着什么女人么?”她马上又想,“不会的,他没有这本领;而且他多么爱我。他不是告诉过罗甘太太,说从来没有对我不忠实,连念头都不曾有过么?这个人是最老实不过的。谁要配进天堂的话,准定是他。不知他在忏悔师面前有什么事好埋怨自己,还不是瞎说一阵!他虽是个保王党,也不知他为什么做保王党的——却从来不把宗教挂在嘴上[1]。可怜的好人儿早上八点偷偷摸摸去望弥撒,好像是去寻欢作乐,见不得人似的。他敬上帝就是为敬上帝。地狱跟他不生关系。怎么会养女人?他还寸步不离的盯着我,叫我腻烦呢。他爱我胜过他的眼睛,他为我连瞎掉眼睛都愿意。十九年工夫,他对我说话,嗓门儿从来不比别人高。他心里第一是我,其次才是女儿。啊,赛查丽纳不是睡在那边么?……赛查丽纳!赛查丽纳!皮罗多有什么念头,一向不瞒我。他到小水手[2]来看我的时候,说要日子长了才能认识他;这话一点不错。这一下他不在床上!……那可怪了。”